尾生

我们给孩子讲故事,为了哄他们入睡。我们给大人讲故事,为了让他们醒来。

《还乡》(瓶邪架空)

  年轻人结束缝合,利落的剪去最后一个线头。他抖开一块雪白的纱布盖在那胖子的肚子上。随后搭了一把胖子的颈动脉。我仍然按着伤口的上方,那块纱布连我的手一起盖上了。年轻人抬起头来看我,以一种奇怪的审视的眼神。他的眼神奇怪在,他不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而更像是在看某个远行了很久的挚友。眼神里面没有任何面对陌生人时应有的防备,也没有好奇。他的肩膀垂下来,状态非常放松和安静。

  我被他看的尴尬,心想我们不会真的认识吧。脑袋里面下意识先过了一边从小到大亲戚家的儿子。因为以我的工作很少能接触到年轻人这个年龄段的人,如果曾经见过,只可能是通过家庭渠道。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,而我已经将近三十了。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见过年轻人这张脸,那是一张整体看来非常清秀的脸。但拆开的五官却又透露着一点锋利。

  我只能联想到这张脸穿着洁白的白大褂,戴着黑色细框眼镜,坐在医科院的图书馆里,打蜡的木质书桌,墙上挂着一串伟人的黑白头像。不知人间疾苦的高材生低着黑头发,正面无表情的熬夜完成博士论文。

  而现在这张脸站在我面前,身处中国四大无人区边缘地带的某处民宿。裹了一身灰蒙蒙的冲锋衣。脸被晒成最白的高原黑,头顶支棱起一撮乱毛。双手满是另一个人的鲜血。而他本人。是个赤脚医生?

  我突然失笑。年轻人盯了我十几秒,就把目光移开了。我刚想问他还要继续按着肚子吗?就看见他一拉抽屉,从床边的一个木质柜子里掏出了一部iPhone4。那是个和屋里摆设一样,非常陈旧的柜子。所以当他从里面拿出一部iPhone的时候,有种强烈的违和感。就像你在荒芜的千年雪山上面跋涉,突然看见了一根电线杆。仔细一看发现不是幻觉,上面还他娘的贴着黄色小广告。

  年轻人向我示意了一个按压的动作,随后打开手机打了一个电话。他掀开门框上放下的门帘,走了出去。留我一个人和一个半死不活的胖子一块儿和纱布交流感情。

  我猜他估计是打电话找车把人送医院去了。这胖子失血过多,就算他造血功能再强大也肯定需要输血和正规治疗。而他这栋诊所连破伤风针都没配备,一定不会有血袋这种珍惜品,和输血的医疗条件。最近的医院在十公里开外,靠十一路估计胖子这条命就要交代在半路上了。

  我打量起这个屋子。铁板床上面铺了一层干净的白桌布。陈旧的木桌上面搁了一个热水瓶,一盆血水还冒着热气。床脚有一个圆形的高台上面放了一套发着冷光的手术刀具,被包在皮套里。门向外敞着。年轻人出去的时候拉上了里面悬的门帘。门帘是一种大红洗旧的粉红色,看起来布料很厚上面垂着一只铃铛。屋子里还有一个木质的书柜,我有点近视看不清上面架着上面的书名,放的满满当当。有些书竖放不下就横躺在别的书上。我眯了眯眼睛,看见书架上好像放了一根织毛线用的长针。

  这时,年轻人和另外一个当地人走了进来。我转头,按着伤口上方的手有点酸。

  年轻人手上拿着一个椭圆形的水壶,他隔着纱布拍了拍我的手。我把手拿开,年轻人把水壶压在了我原来按压的地方。双手终于得到了解放。

  年轻人没有问我是来干什么的,也没有任何的客套话。他只是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给我,然后说,“最西边的那个房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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